二

　　整理好思绪，顾忱抬脚朝着院子里走了过去。

　　这会儿到了饭点儿。

　　闻着对门田家传来阵阵的肉香。

　　糖糖在季翩然的怀里直吞口水。

　　“妈妈，香，糖糖想吃肉。”

　　看着女儿渴望的眼神，季翩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妈的哪有不疼孩子的？

　　可是，可是她真的是没办法了呀。

　　她摸了摸眼角的泪水，温声哄着。

　　“糖糖乖，喝点儿粥好不好？”

　　糖糖虽然只有两岁，但是却出奇的懂事。

　　她点点头，“好，糖糖跟妈妈吃粥粥。”

　　小姑娘声音稚嫩，可是眼睛里，确实藏不住的渴望。

　　她真的好想吃肉啊。

　　季翩然放下怀里的糖糖。

　　朝着厨房走了过去，她从米缸里舀了些米，又舀了些凉水，伸手进去仔细淘了淘。

　　想了想，又打开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抓出最后一把小米丢了进去。

　　医生的话还历历在目，季翩然怕孩子真的得了肠粘连。

　　所以回来的时候，特意去买了些小米。

　　不过如今这也是最后一把了，真的是吃了上顿，就没了下顿。

　　下一袋小米，真的不知道去哪里弄了。

　　这会儿，顾忱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见糖糖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玩儿，笑眯眯的会走了过去，将女儿一把抱在怀里。

　　四下张望了一眼，发现季翩然不在，忍不住有些紧张。

　　“糖糖，妈妈呢？”他开口问着。

　　“爸爸，妈妈在做饭呢，我带你去找妈妈吧。”

　　女儿的小身子软软糯糯，抱在怀里的感觉，顾忱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他点点头，“好。”

　　他把女儿放在地上，小妮子撒腿就朝厨房跑。

　　顾忱跟了过去，却看见一口大锅里，除了一点儿米粥什么都没有了。

　　他惊讶的看着季翩然，眼里有些诧异。

　　“就，就给孩子吃这个吗？”

　　糖糖这么小，最是补营养的时候，就吃这个，简直是胡闹。

　　季翩然冷笑一声，眼角眉梢带着说不出的冷漠。

　　她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这一切，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就连这个，都已经没有了。”

　　季翩然说完，抱着女儿转身走了出去。

　　想想这三年发生过的事情，忍不住苦笑。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一个人呢？

　　他，明明不喜欢自己，又为什么要娶了自己，误了她的终生呢。

　　......

　　顾忱看着锅里冒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清粥。

　　心里难受极了。

　　说来惭愧，顾忱活了半辈子也不太会做饭，一直都是随便糊弄两口。

　　直到糖糖生病，这才每天挖空心思学做饭，就是为了让糖糖多吃两口好的。

　　从厌食症发现，到结束生命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几乎翻遍了食谱。

　　可惜糖糖还是没了。

　　顾忱走低着头走了出来。

　　院子里，季翩然放下糖糖，开始晾晒衣服。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顾忱说完，背起门口的竹筐，临走又拿了门口放着的钳子。

　　钳子是用来夹煤炭的，上面还带着黑漆漆的污渍。

　　他把钳子朝着身后的竹筐里一插，拉开了院子的大门。

　　他准备去捉些黄鳝。

　　......

　　小姑娘远本手里拿着小木人儿玩具，扭脸儿瞧见顾忱走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挡下来来抱季翩然的腿，小脸儿上的表情焦急的不得了。

　　“妈妈，爸爸又走，又走！”

　　她年龄太小了，经常没办法表达出最准确的意思。

　　可是季翩然知道，顾忱每次一走就是半年，孩子这是怕爸爸再也不回来了。

　　只是这种人，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呢？

　　想着，眼泪有不自觉的溢出眼角。

　　她柔声哄着。

　　“糖糖乖，爸爸不会走的，糖糖不怕，爸爸是去给糖糖找好吃的去了。”

　　说完又忍着心酸，笑眯眯的去看怀里的小奶娃。

　　“糖糖乖，跟妈妈去看看粥好了没有。”

　　.....

　　顺着记忆，顾忱一路迎着冬风朝着田埂上走。

　　眼下是二月份，田埂里有些地方还带着冰，泥土冻得也有些硬了。

　　别处好歹有个房子什么的遮挡遮挡风。

　　但是这一片，光秃秃的。

　　顾忱虽然穿着皮鞋里面还夹了一层棉，但还是觉得一双脚已经被冻僵了。

　　想到季翩然和糖糖穿的布棉鞋，他心里一阵难受。

　　顾忱是来这儿抓黄鳝的。

　　别以为天冷就没黄鳝了，其实都是在冬眠呢。

　　只要找到洞还是能挖到不少。

　　就是受罪，冷。

　　真冷。

　　走到一片光秃秃的田里，顾忱一双眼睛四下打望。

　　果然，在片后面一点儿的位置有看起来很圆滑的小洞。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当下拿出框子里的钳子，顺着洞口就往里探。

　　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之后。

　　顾忱手一用力，毫不犹豫的将洞里的东西夹了出来。

　　看清钳子上的东西，顾忱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没想到，黄鳝没抓到，抓到了一条水蛇！

　　好在蛇也冬眠了，没什么反应。

　　顾忱扔了蛇二话不说就往前跑。

　　还好蛇冬眠了，不然是真危险。

　　但是顾忱不怕，他已经打定主意了。

　　今天说什么也要让糖糖和季翩然吃上一口像样的饭菜！

　　这一片到处都是庄稼地，田埂很多。

　　他换了一个田埂继续寻找。

　　很显然，这次的洞口，比上次看到的还要多。

　　也都很平滑，湿润润的。

　　一看都是黄鳝洞。

　　他走了过去，当下把钳子深进那个看起来大一点儿的洞里。

　　黄鳝这种东西，身上很滑，如果不用些力气，很容易就给它跑掉。

　　感觉碰到了东西之后，顾忱再一次用力夹了出来。

　　把钳子抽出来的一瞬间，他惊喜的不得了。

　　钳子那头正盘着一条黄鳝，看起来个头不小，肥嘟嘟的。

　　他当下把黄鳝丢在身后的竹篓里。

　　继续朝第二个，第三个洞探了进去。

　　运气好，里面都藏着黄鳝！

　　抓了五六条，顾忱心满意足的收了手。

　　又抬腿朝着田埂后面的水库走了过去。

　　记忆中。

　　水库这一片的鱼很多。

　　而且边缘水浅一些的地方经常会有野生的小鲫鱼。

　　现在虽然是冬天，但是顾忱想去碰碰运气。

　　万一能有那么两条，季翩然和糖糖一人一条，那就再好不过了。

　　到了水库，边缘地方已经有些结冰了。

　　薄薄的一层，不是很厚，但是光看看就觉得冷。

　　顾忱毫不犹豫的脱了鞋，挽起了裤腿，跟着就踩到了冰上。

　　刺啦。

　　冰面裂开了，上面的一层冰随着顾忱进入水里，都朝别处飘去了。

　　顾忱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冷，刺骨的冷。

　　不过，万幸的是水里还有鱼。

　　并且，因为天冷没人来抓的缘故，鲫鱼居然长得出奇的大，一条看起来怎么也得有七八两的样子。

　　顾忱开心坏了，急忙把竹筐里的黄鳝倒了出来，跟着把竹筐放进水里那么一搂。

　　随着水从边缘淅淅沥沥的漏了下来，竹筐里已经躺着一跳活蹦烂跳肥嘟嘟的鲫鱼了。

　　他伸手抓住鲫鱼朝着岸上一丢。

　　继续把竹筐放在了水里。

　　这一次，是两条。

　　和上一条一样的肥美。

　　够了够了，顾忱急忙上岸。

　　如果不是水里太冷，他真的还想再抓几条。

　　他先是把黄鳝还有鱼都重新装回了竹筐，这才哆哆嗦嗦的穿好了鞋袜。

　　狠狠搓了搓手，呲牙咧嘴的朝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