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借气

　　听了爷爷的话，马无极怒极反笑。

　　他指着爷爷，大骂道：“好你个李青山，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今天便满足你！待我们杀了你，再等你那孙子回来给你送终时擒了他！”

　　说罢，马无极却退后一步，站到了三妖的身后。

　　他显然还是对爷爷有所忌惮，哪怕明知道爷爷丹田已毁，不复当年之勇，依旧不敢率先出手，可见爷爷曾经多么威名显赫。

　　不过那三妖不以为然，他们终究是得了道的大妖，自然能感应到爷爷身无寸气，知道爷爷不可能是他们对手。

　　这三妖很快脚尖一垫，便互为犄角，将爷爷给围住。

　　爷爷不为所动，看向三妖道：“当真要出手？你们终究是受过天师府册封的仙家，食人间香火。今日在此作乱，必沾染因果。”

　　黄二太奶轻笑一声，说：“老头，现在知道怕了？怕了就交出你的孙儿！”

　　爷爷摇了摇头，道：“何怕之有？只是念你们修行不易，百年来也未曾作恶，不想你们前路尽毁，身消道陨。”

　　黄二太奶气得便要出手，却被那为首的老头抬手拦住。

　　那老头身体一扭，好似一条大蛇，应该是一头蟒妖。

　　蟒妖老头对爷爷道：“杀鸡何须用牛刀，动你还不需要我们出手。”

　　说罢，三妖嘴里发出哞哞的怪叫声，像是发号施令。

　　很快从四面八方有着无数蛇鼠兽虫朝着村子涌来，黑压压一片，大有攻村之势。

　　数米长的大蛇，会直立行走的黄鼠，凶神恶煞的狐狸……

　　除了这些牲畜，更是有着成群的纸人飘进了村。

　　扎纸匠扎纸是不画眼睛的，而这些纸人都睁着眼，显然是体内都藏着鬼魂。

　　妖邪作乱，百鬼夜行。

　　我出生时那可怖一幕，原本只是道听途说，今日亲眼目睹。

　　这些妖鬼入村后，并未全部朝我家杀来，而是分散进了每家每户，将整个村子都给占据了。

　　那蟒妖老者这才笑着对爷爷说：“李老头，你孙子不该出世。因为他的出生，方圆百里，妖鬼尽出。”

　　“为了化解这场屠村之祸，我们三仙方才来此，可终究还是晚了点。所以这些村民之死的因果，恐怕该算在你李家头上吧？”

　　看来他们都已安排好了说辞，最后哪怕真有玄门大宗追究下来，也会将罪责推到我家身上，他们反倒是成了维护正道的那一方。

　　爷爷没理会他，而是看向了马无极，道：“妖终究是妖，即使食人间香火，也妖性难除。可你作为豫北风水大家，难道真的要助纣为虐，眼看着无辜百姓死去？”

　　马无极阴笑着说：“李青山，这世界哪有什么黑白，历史是活着的人书写。你既一心寻死，今日结局自然由我们说了算。”

　　爷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罢了，那便动手吧。”

　　说完，爷爷再次捧起了书，翻阅了起来，好似眼前那无尽的魑魅魍魉，皆为虚妄。

　　看到爷爷这举动，马无极忍不住笑道：“李青山，看来你是真老糊涂了啊。没了气机，想靠一本书自救？纵使你曾经盖世无双，身负万法，没了气机也是寸法难施！”

　　爷爷抬头目视远方，旁若无人道：“读书人，当气吞万里如虎，身有浩然正气。心存善念，不畏天命，不惧鬼神！”

　　我握紧了拳头，感觉爷爷是说与我听。

　　三妖对视一眼，直接道：“动手，先杀几个村民，看看这老儿到底哪来的这份气魄！”

　　话音一落，那些妖鬼蛇虫立刻朝着村民的房屋冲去。

　　这时，爷爷高声念道：“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刹那间，村里响起一道道鸡鸣，此起彼伏。

　　紧接着，那些家养的公鸡尽皆出圈，如看家护卫一般，死死护着家宅，朝着那些鬼怪扑了过去。

　　明明是寻常公鸡的它们，此时竟像得了天命的战斗鸡一样，好似奔赴沙场的将领，居然真的拦下了这些鬼怪。

　　见到这一幕，那三妖和马无极都为之一愣，他们显然没想到爷爷还有这一手。

　　不过他们也没太在意，三妖口中再次发出哞哞之声，同时释放妖气给那些鬼怪加持。

　　妖鬼很快就占了上风，压得那些公鸡节节败退。

　　这时爷爷再次开口诵读：“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随着爷爷的念诵，整个村子变得格外宁静，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安宁。

　　爷爷继续读到：“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念罢，狂风四起，尘土飞扬。

　　狂风席卷黄沙，在爷爷周身盘旋，好似真给爷爷穿上了金甲。

　　这时马无极若有所思，突然惊道：“不好，是天地浩然气。这李青山出了道门，竟入了儒门。没想到，在这世间，竟真有人靠读书便能引来天地浩然正气！”

　　听了马无极的话，我也是大为震惊。

　　我知道学校很多都是建在曾经的坟场之上，那是因为读书人有正气可以压制邪气，但我真没想到读书人也可以修行。

　　三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妖气皆出，继续控制那些妖鬼出手。

　　爷爷还在那高声诵读古诗，如痴如狂。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言出法随。

　　那浩然之气凝聚而成一把弓箭，悬于爷爷身侧。

　　箭在弦上，拉满弓。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在爷爷身体另一侧，再起一剑。

　　剑气如霜。

　　当这气箭与气剑的出现，三妖和马无极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而变为惊惶。

　　那三妖哪里能理解爷爷身无气机，怎会做到借天地之气而化形。

　　于是那蟒妖立刻开口道：“李老儿，不管你施了什么幻术。在我们面前都不堪一击，本不想亲自出手，既然如此，便亲手送你一程吧。”

　　爷爷没理会他，而是突然抬头，看向了我所在的位置。

　　他露出一个笑容，亲切慈祥。

　　突然，笑容收起。

　　爷爷再次开口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