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缘尽

彼岸花妖的一个金锤下去，小九不止昏倒。关于她入绝世界之前的记忆被彼岸花妖凝结提取抽取出来。卫盏疏一双假剑眉微蹙，藏着深深的冷肃。

彼岸花妖一身妖艳红衣，满头青丝随风飞舞。一手把玩着那个用回忆凝结起来的珠子，唇边挂着一个妖媚笑容道：“你之前就不在乎她，她伤痕累累的时候也不见你像现在一样横眉冷对，怎么现在竟做出了这种亡羊补牢的无用之功来了？”

“我从前如何对她，现今如何对她，与你有何干系？她是我带进来的人，不是你这种花妖可以用来修炼的祭品。”卫盏疏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话语中满满的都是警告和保护。

彼岸花妖用手妖娆的拢了拢飞散的秀发，娇媚道：“仙尊，小妖如今很想得到你的记忆呢。”

“你再在幽冥血海修炼千年，也不见得回得到本尊的记忆。”

“那可不一定。”彼岸花妖转身看着躺在莲台上的小九，媚眼带笑道：“这个小丫头，戾气颇深，且魔根深种，但自古与魔有缘的人，身上也有一半的仙缘，仙魔乃是一念之间。我如今替仙尊你除了这丫头前半世痛苦的记忆，也就等于除了她的戾气和魔根，这不是有利于她修仙吗？

卫盏疏祭出赤渊古剑来，云袍一掀，踏剑御风行于血海之上。那落在他身后的碧色莲台一应飞随在主人之后。阴风闪过，曼珠沙华花瓣破碎凋零。彼岸花妖握着回忆的珠子站在血海旁目送那二人离开。随手长袖一扬，便将那珠子随手扔在一个地方。珠子落下的那一刻，从地上开出一株曼珠沙华来。

彼岸花妖回身对于这株妖艳如血的曼珠沙华颇为满意。她有预感，关于卫盏疏那位仙尊的记忆，她很快就可以得到了，也许是十年，也许一百年，也许一千年，反正轮回再转的时候，仙尊的记忆就来了。

卫盏疏一路御剑而行，一直到出了冥界。他转身御剑往绝世界的另一块大陆飞去。绝世界中，大陆五分，分别为，仙，人，妖，魔，冥。这里的残酷不亚于外界。但是外面无数的人想进来，就像这里无数的人想出去一样。对于看不到，摸不着的世界，凡人总是渴望。

卫盏疏领着莲台飞落在人界的一座灵山前。青山峻岭，层峦叠翠，云雾寥寥。山腰上，一间竹屋隐在云雾之后。竹屋前，篱笆围出了一个院子，院中栽着几株桃树，人间八月时节，已是丰收时刻。树上正挂着几个鲜嫩的果子。

卫盏疏转身从莲台上抱下小九，推开那扇柴木院门，大步往屋子里走去。竹屋内，设一卧，一厅，小厨房设在屋后，只需穿过一条竹廊便来到厨中。

卫盏疏此时坐在小九的卧房中，凝眉思忖良久。小九的记忆被花妖抽取了，那现如今她的头脑对于这个世界是一片空白的，宛若初生的婴儿一般。

思忖良久，卫盏疏抬手覆在小九的脑门上。心中默念法诀，掌中顿时散出几缕光芒。光芒之后，卫盏疏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就在之前，他篡改了小九的记忆。在她已经空白的脑海里加上一段虚构的记忆，这样她一觉醒来就会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你是小九，青灵山上的一个孤女，父母早亡，遗你一人在此世间。这是卫盏疏给小九的记忆。

青灵山头上，云雾缭绕。卫盏疏御剑停驻在云头上，凭目远眺下方，那间如墨点一般渺小的竹屋里住着一个很坚强的人。他不过是游历人间一番，却捡回了一个孤女，但愿此生，缘尽于此，不再相逢。

竹篱圈出的院子里，小九正小心的攀上桃树，一双脚紧紧的勾着桃树的枝桠，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仅剩的一只右手正使劲朝着去够那桃枝上鲜红鲜红的大桃子。

她的指尖微微触碰那桃子的尖底，桃子晃了晃，然却没有被她摘下来。竹篱外，有脚步声停驻在前。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正一手按着篱笆，脑袋朝里张望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家吗？”

小九一听这声音是从树底下传出来的，遂一手攀着桃枝，小脑袋往外探出去看来人。却见树底下站着五六个灰衣侍从模样的男子，站在那群侍卫中间的是个一身锦衣的男子，冰蓝色外衣罩在身上，衣领微微朝外翻出，露出里间的一件白绸里衣。

腰间系着同色色缀的玉穗，玉穗之下便是一块和田蓝玉。小九此时正攀在树上，她看不清那个人的面目，只是看着他头顶上那根用来固定头发的玉簪。玉簪是个普通的式样，大荒中很多士子都会采用这个式样。

侍卫见里屋没有人应答，又提声喊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小九一听，猛地回过神来。朝着树底下的人喊道：“嘿，我在这里。”

听着小九这一声，树底下一众人猛地防备起来，只团团将中间那位贵公子围护起来。小九低头看去，却见那贵公子下颔微微抬起，一双桃花眸正定定的看着她，眸中有丝好奇，有丝探究。桃花眸下是那坚挺高直的鼻梁，鼻梁之下是一张含笑微扬的唇。

一瞬间，小九呆愣在树上，只觉得树下公子一笑，人间春色寂灭。

明安灏轩轻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侍卫，步子往前跨出一步。脑袋微微仰起，他看见就在那株已经落光树叶的桃树枝桠上正挂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身上是一件半新不旧的罗裙，裙摆绑起来，露出了一节玉脚，右手揽着桃枝，左手只见胳膊却不见手腕。

一双眸子如琥珀一般纯净，宛若是不谙世事的孩童。身上透着一股灵气。

明安灏轩似笑非笑道：“小姑娘怎么还在树上？是怕我们这群不速之客会是歹人吗？”

小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挂在树上。遂赶忙松手，从树上跳下来。明安灏轩只觉得自己面前有片落叶从树上扑了下来。

小九跳落在竹篱圈出的院子内，起身回转看着竹篱外的一众人。在她记忆以来的岁月里，青灵峰上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外人来叨扰。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生出了一些莫名的防备来，她看着人群中明显是主事人的明安灏轩道：“客从何处来？何故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