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绝世界

卫盏疏不说话，咸淡的扫了一眼小九。而后再看看自己手中那个烤的金黄流油的烤鸡，估计也该熟了。遂伸到小九面前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抓了只鸡烤给你，吃吧。别饿死了。你若饿死，我是一定不会帮你挖坑的。”

小九狠狠的吞了几口口水后，劈手夺过卫盏疏手中的烤鸡，五天了，她五天没有一粒粮食入肚。而且，一直在丢血失肉，身体已经极度虚弱。

卫盏疏淡漠的看着小九。见她也不怕烫，生怕有人抢了她那只烤鸡似的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卫盏疏闲闲的看着小九，一双眼看着她将一只鸡拆吃入腹，连鸡骨都几乎吞了进去后。小九才拿着一堆鸡骨望着卫盏疏道：“你……好像好没吃是吗？”

卫盏疏抬手扫了扫自己的衣袖，洁白胜雪的衣衫沾上了些挥之不去的灰尘。就像小九一样，对他来说就是一块挥之不去的灰尘。卫盏疏看着小九，说道：“怎么不跑？”

听他这么一问，小九知道他是在问城隍庙的事情。顿时舔了舔嘴角，仅剩的一只手捂着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包扎好的伤口，哽咽道：“我跑不动了。”

手触到那包扎好的伤口后，她连忙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身子，有好几处都被包扎了。小九眼圈一红，感动道：“谢谢你。”

卫盏疏起身，身形一动。已经走到洞口处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道：“走不走？”

小九心中乍然一喜。他肯收留自己了，遂连忙忍着疼痛爬起来。朝着洞口走去。卫盏疏在洞口招下一朵祥云，掀袍登云。小九一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卫盏疏只沉默的踏在云头上，等着小九回神。

良久后，小九回过神来，一脸虔诚膜拜的表情道：“你是神仙？”

“我不是神仙。”卫盏疏淡漠道：“我在修仙。”

说完冷声道：“还不上来。”

小九听着他那语气只以为他要扔下自己走了，遂连忙攀上云头。安静的坐在卫盏疏脚边。卫盏疏看她坐定后，一按云头。祥云缓缓升天而起，其实他可以御剑而行，只是考虑到小九的伤势，所以才选择驾云。

风，呼呼而过。金轮圆月下，月明星稀。小九伸出手，握不住的云朵从她的指缝间滑过。她双目望着那个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他白衣胜雪，公子如画。不用想，她也可以想象到，他那淡漠的眼神，和如刀裁神雕的五官。明亮耀眼的双目藏着一抹寒冰，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微抿的唇。剑眉插入云鬓，白袖纷飞。金圆圆月下，小九想，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会踏出浊世红尘，走进那三清镜内。从此，人世离殇，与他无关。

小九扒着云头脑袋往下看去，只见云头下灯火盈盈，云雾缭绕。白云雾下，笼罩着一层黑紫云色，黑紫云下越浓重的地上，她看到的尸骨就越多。小九猛地起身，不敢再看。

卫盏疏凉声道：“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灯火，云层，人家，还有……”小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她伸着脑袋往下面望了望，还有什么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还有一团死气挥之不去的笼罩着人间，盖住了整个江表地区。是不是？”

卫盏疏这一句话说出了小九想说的，她不知道那紫黑的气云是什么，只看着便让她觉得瘆得慌。卫盏疏忽的一声轻笑道：“没想到，你还有仙缘。”

“仙缘？”小九望着卫盏疏，希望他说的再多一些。卫盏疏却不再言语。救她，只是因为自己当初引动的那颗恻隐之心，若是要自己渡她讲的却是缘分，今生他有救她的缘分，却没有渡她的机缘。

小九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问了。她怕，他一个不开心就将自己从这里扔下去。这样一来，即使她命再大，那也是肉酱的下场了。

小九不知他们一路飞了多久。她记得他们飞过金轮圆月，横跨过翻滚汹涌的大海，飞过竹林深处的人家。最后停驻在这座绽放着万丈华光的仙山前。七色祥瑞之光从苍穹顶上笼罩下来，小九抬头仰望，却见山前凌空雕浮着三个隶书金笔篆刻的字，上面大书写着——绝世界。

卫盏疏几步来到山前，双手背负在身后望着前面那座山峰与小九道：“汝是凡人，一旦踏进绝世界终生不可复出。这里面的残酷不亚于人间，弱肉强食，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此乃天理。不管你身在何处，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优先选择权，苦难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样的，男人不会比女人承受的多，女人也不会比男人承受的少。一入此境，你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天地浩荡只你孤身一人，无需妄想会有人护你，疼你，爱你，人世荒凉，我们存在的本身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他人，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卫盏疏的话很冷，比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还冷。小九吞了吞口水，瑟缩的缩了缩脖子。一入此境，你无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天地浩荡只你独身一人……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吗？小九垂眸，视线刚好落在右手空荡的袖子上。其实有亲人，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饥饿来临，父亲不是不想守护自己的女儿，而是他不得不在儿子与女儿之间做出抉择。

她的母亲是个能干，贤惠的人。当全家人没有活路的时候，她第一个自愿走上人肆卖了自己，为家人换来了粮食。当粮食吃完那一刻，父亲看着饿的浮肿的弟弟，最终决定将她这个做姐姐的拉到人肆上……其实，很多时候，自己都是一个人呢。

思及此，小九蓦的抬头。一双眼眸晶亮如天上耀眼的星辰。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明白，我愿进此绝境。”

卫盏疏沉默。抬指在她脚下化出一座碧色莲台，右手凭空祭出龙渊剑。顿时风云暗涌，光芒万丈。小九猛的用手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了下来，待一阵蓝光之后，世界又昏暗下来。没有睁开眼睛的她，只觉得四周呼啸而来的风，呼呼的从自己耳边吹过。

“卫盏疏，尔竟敢带凡人来到绝世界？”这个声音沧桑飘渺。小九听见有人说话，这才慢慢睁开眼来。只见四周荒无人烟。面前的黑暗只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失去眼睛。

小九看见卫盏疏手提龙渊剑站在那块凝固的黑暗前，身后青丝飞涌。卫盏疏冷淡的言语轻响道：“她乃是自愿来此，并未破坏绝世界的规矩。”

话落，那个不知藏在何处的苍老声音重新响起来。这一次，他没有问卫盏疏，而是直接问小九道：“你真的是自愿来绝世界的？”

小九跪坐在碧色莲台上狠狠的点头如捣蒜，她是自愿的，自愿来此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