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我怀胎五个月时，夜里忽听见马蹄声，青禾锁上门，惊慌地跑出去。 她披着晨露回来，命令我进房间。 夫人一天都没来看我，我知道，是将军回来了。 月明星稀，我偷偷来到院中，生火烤鱼，黑烟成柱状直冲天空。 将军，你一定要看到啊。 青禾衣衫不整从房内跑来，拿水泼灭，甩我一个清脆的巴掌，把我锁在内屋的暗室，堵住嘴，双手双脚绑住。 将军的声音远远传来，青禾说，“老爷恕罪，一个丫头在这点火，青禾已训了她一顿。” 将军走进来，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他一身玄色常服，侧脸俊美，“谁住在这里？” 青禾声音怯怯，“夫人给我拨了一个院子。” 将军轻笑，“你伴夫人身边多年，值得。” 他向这边看了很久，有一瞬我觉得他发现里面有人。 可他转过身，问青禾府上的近况，很快离开。 我突然了悟，苦笑。 还好，将军若是知道我的存在，我只会死得更快。 他那么爱夫人。 那么要面子。 我一个卑賎的厨娘在幻想什么。 将军来了一天，便走了。 像是有一把刀每天都在逼近我。 越来越近，好想活下去。 在恶劣的环境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我想试一试。 夫人和我不能两存，那为什么消失的不是她。 这念头吓我一跳，随即我轻轻笑出来。 两个月后，夫人请了名医开药，让我早产。 我喝完药紧张地躺在床上。 生思君的时候我男人快吓死了，他哭着说不要孩子了，我生了一天一夜，孩子出生没几天。 他被抓去打仗。 他哭着说：“妻儿尚虚弱，可否晚些去？” 迎接的只是长满荆棘的鞭子。 他说，“若我回不来，你便找好人嫁了。” 我说：“哪有好人，你给我找个？我立刻嫁。” 寒冬腊月，我饿得没有奶给孩子吃，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我害怕地抱紧她。 活着，我要活下去。 后来得到男人战死的消息，我说：“知道了。” 那时的我想着下个客人要吃馄饨，下下个客人要蛋饼，傍晚去胡屠户家，去要些边角料肉…… 夜晚，突然就想起他死了，再回不来了，狠狠骂了他一句。 就如此。 药效起了作用，肚子像是被锤子凿，下身疼得要撕裂开。 鲜血流了半盆。 夫人执扇捂住鼻子出去。 产婆用热水给我擦，她长得很像我早死的娘，若我死的话，她大抵也会死。 夫人有很多仆人，不过只有青禾一个死士，她心狠手辣，做事斩草除根，和夫人欢好过的人，过一段时间便会死去。 我说：“大娘，你快偷偷跑吧。” 产婆了然，暗骂自己倒霉，对外面喊：“孕妇难产，去烧热水，找大夫开止痛药。再煮些肉粥，吃了有力气生，肚子里的胎儿太大。” 青禾朗声问，“是男是女？” “带把的。” 肮脏的排泄物出来。 青禾进来把东西送到，出去恶心地吐。 夫人等得无聊，在隔壁和人欢好。 产婆观察我体下，把消毒过的剪子递给我，“半个时辰内孩子会出来，姑娘保重。” 外面已是黑夜，她翻窗离开。 我攥紧床单，身子使力。 哇—— 哭声嘹亮。 孩子出来了。 我剪断脐带，狠心在他胳膊上划个血口子。 夫人散着头发跑来，温柔地抱起孩子。 青禾给隔壁男人一剑，提着滴血的刀走进来。 孩子慢慢睁开眼，是和将军一样，独特的异瞳。 夫人满意极了，她留意到孩子胳膊上破了皮，母爱泛滥，使唤青禾，“快去拿金创药。” 她瞥了眼虚弱至极的我，坐在床边哄孩子。 我悄悄坐起身，拿剪子扎进她的脖颈。